裁判文书
北京互联网法院
民事判决书
()京民初号
原告:吴某某。
被告:北京爱奇艺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海淀区海淀北一街2号11层。
法定代表人:耿晓华,副总裁。
委托诉讼代理人:吴凡,北京市融泰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诉讼代理人:高敏,北京市融泰律师事务所律师。
原告吴某某(以下称姓名)与被告北京爱奇艺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爱奇艺公司)网络服务合同纠纷一案,本院于年1月22日立案后,依法适用普通程序,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吴某某,被告爱奇艺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吴凡、高敏通过本院电子诉讼平台在线参加了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吴某某向本院提出诉讼请求:1.请求确认涉案《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更新时间为年12月18日,以下简称为“涉案VIP会员协议”)导言第二款约定无效:“双方同意前述免责、限制责任条款不属于《合同法》第40条规定的‘免除其责任、加重对方责任、排除对方主要权利’的条款,即您和爱奇艺均认可前述条款的合法性及有效性,您不会以爱奇艺未尽到合理提示义务为由而声称协议中条款非法或无效”。2.请求确认“涉案VIP会员协议”第3.1条约定无效:“爱奇艺有权基于自身运营策略变更全部或部分会员权益、适用的用户设备终端”。3.请求确认“涉案VIP会员协议”第3.3条约定无效:“且您理解并同意部分视频出于版权方等原因,视频的片头仍会有其他形式的广告呈现,上述呈现不视为爱奇艺侵权或违约”。4.请求确认“涉案VIP会员协议”第3.5条第(3)项约定未生效:“超前点播剧集,根据爱奇艺实际运营需要,就爱奇艺平台上部分定期更新的视频内容,爱奇艺将提供剧集超前点播的服务模式,会员在进行额外付费后,可提前观看该部分视频内容的更多剧集,具体的点播规则以爱奇艺平台实际说明或提供为准”。5.请求确认“涉案VIP会员协议”第10.2条约定无效:“双方同意,解决争议时,应以您同意的最新《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为准”。6.请求判令爱奇艺公司所运营的爱奇艺平台在播放观影内容时自动跳过包括前贴片广告在内的所有广告内容。7.请求判令爱奇艺公司所运营的爱奇艺平台取消超前点播功能,向吴某某提前供应包括《庆余年》在内的所有卫视热播电视剧、爱奇艺自制剧。8.请求判令爱奇艺公司赔偿吴某某公证费损失元。事实与理由:年6月19日,我在爱奇艺App上激活开通了*金VIP会员年会员资格,即“*金VIP会员天”。本案起诉前,我在使用该爱奇艺*金VIP会员观看爱奇艺公司自制热播剧《庆余年》时,发现剧前仍然需要观看“会员专属广告”,须点击“跳过”方可继续观影,并非爱奇艺公司所承诺的“免广告、自动跳过片头广告”的会员特权;同时,我所享有的、爱奇艺公司承诺的“热剧抢先看”的特权也被重大调整:爱奇艺公司在VIP会员享有的“热剧抢先看”权利的基础上,以单集支付3元的方式,为愿意缴费的VIP会员,提供了在VIP会员原有观影权之上,得以提前观看该影视剧剧集的机会。为此,我特地查看爱奇艺公司提供“涉案VIP会员协议”,发现电子协议内容已经被爱奇艺公司单方面更改。我认为,爱奇艺公司所运营的爱奇艺平台在提供服务过程中,单方变更合同约定,违背其所承诺的合同义务。因认为“付费超前点播”服务模式违约,我当然拒绝付费,而其他会员因付费而得以提前看剧,就是变相侵害了我的“热剧抢先看”VIP会员权益。另外,“涉案VIP会员协议”存在多处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四十条规定内容的格式条款,比如第3.1第二款约定“爱奇艺有权基于自身运营策略变更全部或部分会员权益、适用的用户设备终端。”很明显违反了公平原则,严重侵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应属无效。故诉讼至贵院,望判如所请。庭审中,吴某某将第7项诉讼请求中“提前供应包括《庆余年》在内的所有卫视热播电视剧、爱奇艺自制剧”的含义明确为“享有爱奇艺平台卫视热播电视剧、爱奇艺自制剧已经更新的剧集的观看权利”,同时要求延长一段时间会员权益。
爱奇艺公司辩称,吴某某所提的八项诉讼请求,我公司均不认可,请求法院依法驳回吴某某的全部诉讼请求。具体分述如下:
一、吴某某诉讼请求第1、2、3、5项不成立,所涉及条款均有效。具体如下:(一)诉讼请求1所涉及的合同条款应当结合上下文进行整体解释为:“爱奇艺公司已通过合理方式提示用户要注意免除或限制责任的条款,在此前提之下,双方认可协议的有效性”,此内容未偏离公平原则,也不违反法律规定。(二)诉讼请求2涉及的合同条款,属于格式条款。单方制定及不可协商性是格式条款的法律特性,而且视频服务平台的经营模式客观上决定了以逐个通知和逐个协商的方式进行合同条款变更,不具有现实可操作性。此外,合同当事人通过合同条款约定单方面变更合同甚至是解除合同,属于当事人合同自由。(三)诉讼请求3涉及的合同条款是我方为避免歧义而对会员广告特权进行的特别说明。这有利于用户全面理解权益内容,不属于限制用户可享有的特权内容,所以不违反法律的禁止性规定。(四)诉讼请求5载明的合同条款应理解为:“经用户同意的协议应当具有效力”,该内容符合合同对协议变更的相关要求。综上,上述四条协议条款没有违反法律的强制性规定,未排除用户主要权利,也不存在显失公平的情况,且符合网络服务行业的现实特点、通行做法,也符合协议双方之间的交易习惯;另外,我公司也以合法、合理方式对协议及必要条款进行了提示,尽到了合理的提示义务。
二、吴某某诉讼请求第4、7项不成立,诉讼请求第4项涉及的“付费超前点播”条款已对吴某某生效,“付费超前点播”服务并未违反“热剧抢先看”权益。具体如下:(一)吴某某诉讼请求第4项涉及的超前点播条款已经对其生效。1.《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在此之前已约定有关于额外付费的特别说明,约定有“其他需要额外付费后方可享受的服务内容,爱奇艺会以显著标注向您作出提示”,超前点播与额外付费观影等服务在业务模式上无本质区别。2.年12月8日,《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更新第3.5(3)条,在《爱奇艺服务协议》中进行了版本更新提示,并且提示本次更新内容涉及会员权益。3.年12月8日起我公司陆续向用户说明和告知《庆余年》一剧的超前点播活动规则。(二)“付费超前点播”服务并未违反“热剧抢先看”权益。1.我公司主要是以具体作品的剧集海报、文字介绍、剧集VIP标识等多种方式向会员用户说明其权益内容。2.会员原可享受“热剧抢先看”权益并未改变,“付费超前点播”服务模式是基于用户需求,提供的包括吴某某在内的不特定会员用户的观影追剧心理而推出的创新服务模式,有利于包括用户会员在内的利益的最大化,是对用户权益与网站利益的有效实现,因此,具有实质意义上的妥当性。上述妥当性可以通过同类网站也在推行类似模式,得以佐证,如果过度地利用“付费超前点播”服务,导致会员权益显著减损,用户会选择用脚投票。
三、吴某某诉讼请求第6项不成立。在协议已经明确约定“广告特权”内容,权益介绍页面亦通过文字和图片示例的方式进行解释和说明的情况之下,我公司在实际提供服务过程中设置的广告符合协议约定的内容,符合视频网站的行业惯例以及双方之间的交易习惯。
四、吴某某诉讼请求第8项不成立,我公司无需承担吴某某的公证费用,该项诉讼请求并无事实依据、合同依据及法律依据,且吴某某主张的公证费用远远超过其支付的会员费用。
当事人围绕诉讼请求依法提交了证据,本院组织当事人进行了证据交换和质证。根据当事人陈述和经审查确认的证据,本院认定事实如下:
经查明,双方争议的协议条款事实主要有:
一、“付费超前点播”条款的相关事实
(一)爱奇艺平台会员模式及电视剧《庆余年》的播放情况
爱奇艺公司是爱奇艺平台的运营者,该平台主营视频业务,终端范围包括电脑客户端、手机客户端、平板客户端、上述终端相应的网页端及电视客户端等。根据爱奇艺公司自述,截至年第四季度末,爱奇艺各平台的总计订阅会员规模为1.07亿。
爱奇艺平台的订阅会员分为3个类别,即VIP会员、FUN会员和体育会员。FUN会员和体育会员是专门领域会员,VIP会员是全领域会员。VIP会员包括3种,即*金VIP会员、钻石VIP会员和学生VIP会员。*金VIP会员的会员权益主要包括内容特权(比如热剧抢先看)、观影特权(比如广告特权)、身份特权和生活特权4类40余项特权。钻石VIP会员和学生VIP会员的会员权益是以*金VIP会员权益为基础,钻石VIP会员比*金VIP会员多一项身份特权即“电视大屏权益”,学生VIP会员需要满足年龄条件并有同时登录设备限制。本案中双方诉争的会员权益均是围绕*金VIP会员权益进行的。
年11月26日起,涉案电视剧《庆余年》在爱奇艺平台和腾讯视频平台上同步首播,该电视剧共46集。年11月26日至年12月10日期间,该电视剧的播出规则为“每周一至周三20点更新2集,VIP会员抢先看6集”。自年12月11日起,该电视剧的播出规则更新为“每周一至周三晚20点更新2集,VIP会员抢先看6集;在此基础上,VIP会员可通过付费获得超前点播权益,提前解锁大结局。”经查,电视剧《庆余年》实际播出情况与上述两阶段公示的播出规则一致,即第一阶段,年11月26日至年12月10日期间,非会员更新至第13集,VIP会员更新至第19集;第二阶段,自年12月11日起,非会员实际播出仍旧是每周一至周三20点更新2集,到1月20日更新至大结局,VIP会员实际播出仍旧是抢先看6集,到1月13日更新至大结局,而购买了超前点播服务的VIP会员的实际观影模式为:在VIP会员观影模式基础上,每更新日超前看6集,到1月1日更新至大结局,比未购买超前点播服务的VIP会员提前12天看完全剧。
吴某某提交的()沪徐证字第号公证书展示了上述第二阶段期间的播出情况:年12月19日,在爱奇艺平台上搜索“庆余年”可以找到电视剧《庆余年》,该电视剧海报右上角标注有“VIP”标识,海报右下角显示已经更新至第33集,海报旁边有播出规则、导演、主演、剧集简介及剧集列表等内容,其中播出规则为“每周一至周三20点更新2集,VIP会员抢先看6集”,在剧集列表中,第22集至第27集(共6集)有“VIP”标识,第28集至第33集(共6集)有“超前点播”标识。点击剧集列表中的第28集,进入相应页面,该页面显示有“尊敬的用户:会员可3元解锁本集超前点播特权,提前追剧”字样,该字样正下方设置可点击跳转的“3元购买本集”的标签,该标签正下方显示有“VIP会员尊享权益:免费片库、广告特权、尊贵身份、免费点播”字样。(见图一)
图一
上述事实,有吴某某提交的()沪徐证字第号公证书、双方当事人的陈述及庭审笔录等在案佐证。
(二)吴某某*金VIP会员权利中“热剧抢先看”约定内容
年6月19日,吴某某在爱奇艺平台上激活开通了“*金VIP会员天”,会员期间自年6月19日至年6月18日止。吴某某激活开通会员时,爱奇艺平台上提供的是在年11月23日更新的《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以下简称VIP会员协议)。该VIP会员协议及此后历次更新的VIP会员协议(更新至年12月18日)中均没有关于“热剧抢先看”的约定。庭审中,双方均认可吴某某确实享有VIP会员“热剧抢先看”权益,并一致认同“热剧抢先看”权益以吴某某提供的公证书“VIP特权展示页面”中的“热剧抢先看”内容为准。
吴某某提交的()沪徐证字第号公证书,显示于年12月19日,打开爱奇艺平台首页(域名为iqiyi.